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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遗忘是个很好的归宿。”

临终前的某一天,不到60岁的卡波特对自己正在萎缩的大脑如是说。

杜鲁门·卡波特,一位22岁就拿下了欧·亨利文学奖、与海明威并称的天才作家,34岁推出的《蒂凡尼的早餐》一举奠定他的文学大师地位。

《蒂凡尼的早餐》改编电影

奥黛丽·赫本主演

小说与影视改编让他名利双收,另一面却是创作灵感的枯竭。无法超越前作、题材不再新颖,种种问题像一座囚笼,困住了从11岁就坚持自律写作的卡波特(“每日里一放学,便回到家里写,一写就是近三个小时”)。直到他勇敢离开虚构世界,将视线转向现实。

1959年,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关于堪萨斯州一家富农惨遭灭门的报道,兴奋地向《纽约客》杂志的主编威廉·肖恩(William Shawn)表示,当晚就要去现场看看,并要写出一篇完整的报道。

电影《卡波特》

威廉·肖恩没有想到,他要在六年之后才能收到这篇“报道”。而且它太长了,不得不分四次连载。虽然麻烦,但《纽约客》也借此刷新了周销纪录。第二年,它被正式出版,《纽约时报》为卡波特做了史上最长专访。

这本书名叫《冷血》,村上春树读过后曾这样评价道:

《冷血》为卡波特带来了空前的声名。从作品根源处释放出的力量、致密到完美的人物描写,几乎令每一个人折服。这又是一本堪称“现代经典”的作品。通过《冷血》,这位驱使着流丽文体的时尚都市派作家,终于变身为不折不扣的真正作家。

五月,我们终于安排上了这部作品的共读。它是耗尽卡波特毕生心血的成就,是犯罪心理写作的永恒标杆。

1959年,美国中部,堪萨斯州霍尔科姆村。

以公正和宽厚闻名的克拉特先生在这里经营着自己的农场,他作为雇主收到的唯一的批评可能就只有不允许雇员喝酒。他和妻子邦尼有四个孩子,两个长女已经独立,在其他城市有着新生活;住在家里的两个孩子还在上高中,二人深受同学与老师的喜爱,小女儿正在同青梅竹马谈着恋爱。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未曾想到,一桩惨无人道的灭门凶杀会落在这样的家庭头上。

在当地民众中普遍引起的反应更接近特鲁伊特大妈:先是吃惊,随后转为恐慌。个人的恐惧如同一股冷泉,由起初的浅浅水流骤然加深。

一经报道,人们的恐惧经由霍尔科姆村传出,震撼全美。刚看到报纸的卡波特本是想写一篇关于当地居民因凶杀案所受的影响的稿件,而随着调查与破案进程的推进,他从案发现场感受到了一丝丝奇怪,一种残忍背后的温柔:

有些事总之挺讲究。瞧瞧那些柔软的床单。什么样的人会做这种事?把邦妮和南希两个女人捆起来,然后拉起床单,给她们盖好,好像在说 “晚安”和“做个好梦”?还有,凯尼恩头下垫着的枕头。一开始,我想放枕头也许是为了瞄得更准。但是现在我认为不对,这样做的原因和纸箱的道理是相同的,都是为了使受害者更舒服些。

越来越多的细节让他对案件的凶手感到好奇。在他见到了案件的杀人犯之一,佩里·史密斯,他再一次致电了杂志主编:一篇报道是不够的,我将为此写著一本书。

其间,卡波特常与那位已经被定罪、并被判绞刑的杀人犯佩里·史密斯深入交谈,这让他不仅对案件过程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对佩里的过去与精神状况也有了更深层的认识。卡波特想到自己也有着被父母抛弃的童年回忆,对眼前的杀人犯竟生出同情和怜悯

佩里和我好像是在一个屋子里长大的。有一天他从后门出去了,而我走了前门。

甚至,有人怀疑卡波特爱上了佩里。普利策奖获得者奈德·罗伦,在1963年的一次午餐会上说:“卡波特和佩里显然坠入了爱河。”还有人记录下了堪萨斯监狱管理员说的话:

他们在监狱里相爱了。我不能证明这一点,但他们确实一直在一起,卡波特甚至常常偷偷塞钱给守卫,让他走远点儿。

电影《卡波特》

他们是否相爱不得而知。但这种宿命的纠缠之中,卡波特从佩里的身上看见了自己,他的做法就如同佩里在射杀克拉特一家时给每个人垫上了一个枕头,卡波特在这六年的调查期间,给予了佩里与同犯最大的支持与陪伴,为他们找寻律师,为他们不断上诉寻求减刑。而最终,他还是决定,“牺牲”佩里以完成创作。卡波特亲眼目睹了佩里的绞刑。

《冷血》这部作品中,卡波特将自己的存在几乎抹去,以一个极为平静甚有些冷酷的视角将真实的故事完整地书写了出来。他的调查和创作过程,只有在影片《卡波特》(主演菲利普·塞莫尔·霍夫曼借此拿到了7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中我们才得以见到。

在他一生中,童年经历过孤独与抛弃让他即使在成名后,依然渴望能得到他人丰厚的爱,他是别人眼中的怪胎,也是天才。电影中他曾讲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一项能力,是在听过一段对话能准确地将其复述出94%。也许因为这一生中太多耗费心血的故事与感情在头脑中挥之不去,他在临终时才会想说:“有时候,遗忘是个很好的归宿。”

试读文摘:

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父子俩住在里诺附近的家中,佩里去上学。他回忆说:“我读到三年级就打住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进过学校。那年夏天,爸爸造了一辆颇为原始的拖车,他称之为‘房车’,里面有两个铺位和一个小厨房。炉子非常好,你可以在上面做任何吃的。我们自己烤面包,我常做果酱,苹果酱、山楂酱之类的。在后来的六年中,我们俩走遍了乡野,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很长。因为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一久,人们就开始以异样的眼光看爸爸,仿佛他是个怪人似的。我讨厌这样,也很受伤,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很爱爸爸。尽管他有时对我很粗暴,但我爱他,所以每次搬家时,我总是很高兴。”他们从内华达到怀俄明,又到爱达荷、俄勒冈,最后到了阿拉斯加。在阿拉斯加,特克斯教儿子如何淘金,怎样在雪水汇集的溪流沙床淘金;在那里,佩里还学会了打枪、剥熊皮,做陷阱捕捉狼和鹿。

“天啊,那儿冷极了!”佩里还记得,“晚上爸爸和我抱在一起睡,在毛毯和熊皮里缩成一团。早晨,天还没亮,我就忙着做早餐,蜜汁小饼、烤肉,吃完了我们就得出去工作。如果我没有长大,那么一切都好;但随着年龄增长,我对爸爸的感激之情就日益减少。在有的事情上,他什么都懂,但有的却一无所知。他对自己儿子各方面都缺乏了解。譬如说,我第一次拿起口琴就会吹,吉他也是这样。我有天生的音乐才能。但父亲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从不关心。我还喜欢读书,喜欢扩充自己的词汇量,喜欢写歌,而且也能画画。但是我从未从他或者别人那里得到任何鼓励。许多个夜晚,我彻夜难眠,一方面是为了控制我的膀胱,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无法停止幻想。每当天气冷得难以呼吸时,我就幻想夏威夷,想我看过的电影,我多么希望跟多萝西 · 拉莫尔一起去夏威夷,那儿阳光明媚,衣服都是绿草和花朵做的。”

冷知识:

在创作《冷血》期间的调查工作是卡波特与青梅竹马——《杀死一只知更鸟》的作者哈珀·李一同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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